远山有木,木质幻香,何人见何物,问其心。
靠着红樟木与香料搭配的玄妙技法,宁家凭此招摇撞骗,竟一步步赢得太祖青睐,被特召入宫,为其寻龙脉。
宁家确实寻到了龙脉,却利欲熏心将其占为己有。后代子孙借龙脉福泽享尽阴德,反观皇室陵寝被随意安置,失了龙脉庇护,皇室后代多遭不幸,或早夭或横死,宁荷亦难逃此劫。
当年皇帝还是皇子时,时局动荡不安。宁荷降生那日,脐带死死绕颈数圈,整个人憋得青紫,刚出生便没了气息。太医院御医们耗尽一天一夜,总算从鬼门关将他救回。舅舅宁伯顷见他危在旦夕,苦口婆心劝请将孩子带回宁家老宅。那时皇帝救子心切,不敢耽搁,为他起名为“荷”,奔波数日送回宁家,孩子情况才稍有好转。
宁家老宅本是福泽之地,可宁伯顷只是将他带回,便再无多言,潦草安置。
皇帝疼爱这个孩子,前两年给宁家拨了不少金银。可宁荷还没来得及享用,父亲便遭刺杀,尸骨无存。他被认作旁系子弟,每月只够领喝药的钱。六岁前,他甚至不知自己是皇子,每日受尽同龄孩童的冷嘲热讽。偏舅舅宁伯顷对他格外严厉,逼他学儒家六艺、习治国之道——即便当不了皇帝,也要学好辅佐之术讨皇上青睐,好让宫中的母亲晋位,顺带抬升宁家在朝中的地位。
六岁那年,皇帝实在思念他,将他接回宫中。可生母位份低微,无权抚养。皇帝再叁考量,决定将他送到母族正盛的秦贵妃膝下,做大皇子的伴读。
宁荷记得那日坐了许久的马车。他本就体弱,常年伏案读书更添虚损,父母远在天边,谁能护他周全?连走路都费劲的他,被身旁嬷嬷扶着踏入皇宫。初见父皇时,对方并未显露凶相,可那份迫人的气势已让他畏缩不敢上前。
皇帝见他骨瘦如柴,心疼地叹气;生母失态痛哭,抱着他不肯撒手。最后还是皇帝亲自牵他的手,带往景祥宫,送到那位身着浅紫华服的女子面前。
“好瘦弱的孩子。”这是年轻女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她随即抱住宁荷轻轻掂量。深宫中无人敢提他的身份——宁伯顷早有言,宁荷若改姓认回皇子身份,必命运多舛、早早殒命。
从太祖时便得信任的宁家,皇帝自然信其所言。好在深宫消息闭塞,皇帝特意告诫下人,多嘴者杖毙,以此杀鸡儆猴,只求宁荷能安稳度日。
“比大雪那时约莫瘦了两圈,宁家是怎么养孩子的?”秦贵妃容貌如雪山莲般清丽,眉宇间却透着勃勃生机与几分英气不羁。可宁荷看不清这些,他还沉浸在“自己是皇帝儿子”的震惊里。
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她,只抿着唇,板着小脸发愣。
“你叫宁荷。”秦淑真将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,“是陛下为你赐的名。往后不必在宁家受苦了。有空便去看看宁婕妤,她是你生母,你不在身边,她很想你。”
母亲……这个词在宁荷记忆里一片空白。自打记事起,身边便空无一人,看护的嬷嬷、奶娘换了一茬又一茬。但凡他有半点差池,舅舅便会立刻换新人。
她会好相处吗?宁荷正暗自揣度,忽然被一股力道拥入怀中。
“我本名淑真,”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“你叫我姨娘也好,唤别的也罢,陛下疼你,不会计较的。”
“淑真。”宁荷执着地念出这两个字,他和眼前人尚不熟悉,不愿用太过亲昵的称呼。
她很健谈,淑真告诉宁荷,宫中的陈妃嫁得早,被家人宠坏了。只因生产那日与自己撞了时辰,自己先生下长子,陈妃的二皇子随后降生,她便从此记恨在心。两人母家地位相当,陈妃平日对自己没半点好脸色,连带着大皇子也不被她待见。
若想出去走动,得趁夕阳西下、陈妃歇息的空子。两位兄长由皇帝亲自教导政事,很少露面,他这个伴读不过是虚名,倒也不必在宫中看人脸色。
宁荷年纪最小,身边连个玩伴都没有,即便走出屋子散心,也只剩夕阳落寞相伴。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,久到心湖早已麻木,纵是眼前美景,也暖不了内心的创伤与迷茫。
“以后还是少出来吧。”夕阳晃得他眼疼,宁荷坐在亭外秋千上轻轻摇晃,暗自思忖,“不知该做什么,该玩什么,不如回屋读书。”
天渐渐黑了,寒意浸骨。他起身时一阵晕眩,眼前骤然发黑,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再睁眼时,面前竟多了团黑影——好大一只“猫”。
宁荷好奇凑近,才发现不是猫,是个敦实的小孩。
“你是谁?”他语气淡淡的。
小孩约莫叁四岁,像是偷偷跑出来的,身边没有宫女太监跟着。他口齿清晰地答:“我叫七七。”
七七?来宫里快叁个月,宁荷从未见过其他孩子。
“你娘呢?是迷路了吗?”他又问。
七七答不上来,只站在原地四处张望,最后目光落在秋千上。
宁荷只好牵他坐上秋千,轻轻推着。亭中很快响起孩童清脆的笑声。
此时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