幼童得到安慰,仍然害怕,带着哭腔问:“修士真那么厉害,怎么不把妖怪全杀光?我讨厌妖怪!”
他娘被问住了:“修士……修士老爷们也很忙嘛……哎呦别哭了,干净衣服都哭脏了。”
眼看孩子哭得停不下来,女人急忙抱去一旁哄。
身后有人感慨:“童言无忌,却道出了根本。仙盟真想保护我们凡人,为何不铲平天下妖族?”
“仙盟应该不会为了一桩命案大动干戈吧?”
“从前不会。这次未必。”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意味深长道。
周围人认出此人乃州府小吏,套近乎道:“刘郎中,莫非有内情?乡里乡亲的,跟大家伙儿说说嘛。”
刘郎中压低声音道:“你们不知,这伙妖怪在中洲犯案不止一次了,只是先前的案子要么没抓到凶手,或者抓到了没和其他案子连在一起。宋家这次闹这么大,才发现这伙妖怪在中洲东北自立为王,祸乱一方,公然与仙盟作对呀!”
“太可恨了!那您说,仙盟会出面平乱吗?”
刘郎中摇了摇头:“谁知道,不过神仙打架小鬼遭殃,要我说都囤些食物,这段日子少出门为妙。”
有人附和他的言论,有人更焦虑。
马车终于通过城门,谈论声渐渐听不清了。
姬啸满腔义愤,好几次想跟着痛骂,可是想到队伍里就有两个妖族,终是管住了嘴。
他虽然看易无疆不顺眼,但柳意师姐在医药堂多年,很多弟子都得她照拂,她是无辜的。
那些话,柳意师姐听了不会寒心吧?
姬啸不安地看了眼身后,尽管隔着车帘,看不到什么。
修士耳聪目明,柳意当然也听见了城门口的对话,沉下脸,暗骂那些不长眼的凡人。
冤有头债有主,要是一个妖犯错其他妖就被牵连,那人杀人的案子岂不是更多,怎么不见他们株连自己。
只会背后嘀嘀咕咕,有本事抓了那苏云浮啊……诶?等等!
苏云浮?
苏云浮!
柳意心头一震,终于想起这名字为何有些熟悉。
苏云浮,好像是山主旧识吧?当初经常来易山做客的狐妖,穿的花花绿绿的,储物囊总能拿出见都没见过的宝贝,像是无底的宝库。
柳意在易山只是底层小妖,两手空空根本买不起苏云浮任何货物,只敢跟着一群妖凑上去,光看不买。苏云浮也不介意,仍然笑呵呵的,很有耐心。
几百年过去,这样一个妖,也变的为了财宝灭人满门了?
山主……又作何感想?
柳意内心惊疑,想找易无疆确认,又觉得他们两个现下身份尴尬,不便开口,只有保持沉默,生硬地盯着地面。
陆明霜想起空旷的月亮湾驿馆,难道因为中洲东北频生妖患,栖芳渚和无极门忙于应对,才不往月亮湾去,也拨不出人手处理绮音阁的画皮鬼?
似乎说得通,又总觉得不对。
陆明霜神色微凝。
马车里虽然从始至终没人说话,气氛却骤然沉重。
最镇定的反而是钟晓寒,平素最胆怯,遇到这般骇人听闻的案件却不显情绪,只是飞快瞥了易无疆一眼。
外界喧闹仿佛对他毫无触动,易无疆眉目低垂,像在小憩。
实则心神早已飘远,随着趁乱放下的替身傀,先于马车进了幽州城。
万界琉璃
他自是不信苏云浮杀害宋氏满门,理由很简单,苏云浮经手珍宝无数,断不会为了区区九幽麒麟甲杀人。
聚众祸乱人间更属无稽之谈,苏云浮眷恋红尘,喜欢也习惯生活在人族之间。
那么,仙盟大张旗鼓的态度便很值得玩味了。
烟管街的宋氏制衣行被官府贴了封条,不过此处并非案发地,便只派了衙役守着,不见修士出没。
而苏云浮的华缨记,居然离此处不远,就在下条街旁的小巷里,毗邻皆是些书肆、笔铺、墨庄,大概城中风雅的店铺都集中在这儿。
华缨记同样没开张。
易无疆试了试,门板尚未积尘,拿不准是没到开店时间,还是不准备开店了。
隔壁书肆老板见他驻足,指着华缨记招牌问道:“找郭掌柜?稀客呀!”
易无疆拱手作揖:“晚生早先与掌柜通过信,约好这几日登门拜访,却没定准哪天来,什么时辰来。见尚未开门,晚生心想是不是来早了,犹豫是否该敲门。”
这具替身傀与他原本容貌六分相似,更成熟些,收敛起美貌,多了几许清寒,更像人间落魄的文士。
书肆老板观他气质清隽,见他举止有礼,已然生出好感,主动提醒道:“不是没到时间,你便是敲门也没用,今天多不会开店了。不等个天,我看呐,都不会开门。昨日倒是开着,你来迟了。”
昨日开着。
苏云浮今早被通缉,便不开了。
易无疆心底思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