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视线挡住的瞬间，她飞身扑上前，左手擒住元琅的衣襟，右手从发间抽出竹簪。

&esp;&esp;裴晏过去送她的那根木簪已随船沉入东海，拜过天地，他便在院中削竹又做了一支给她。

&esp;&esp;卢湛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，待他追上来，簪尖已抵上了元琅的咽喉。

&esp;&esp;“这世上离了谁，都是日照升月照落。”

&esp;&esp;云英骑坐在他身上，垂眸勾唇。

&esp;&esp;“反倒是你们这些骑在人身上吸血的狗东西都死干净了，黎民苍生或许才能真正活出个人样。”

&esp;&esp;“我死了，当然是日照升月照落。安之说你明义晓理，是他的明灯，原来他就是被你这些天真的鬼话诓得失了智。”

&esp;&esp;元琅抬手示意卢湛退下，泰然笑道：“有人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，无论赢到最后的是谁，都会变成我，却又未必比我做得好。你若不信，大可以杀了我，看看这世上会不会多出千千万万个同你一样关在羊圈里等死的人牲。”

&esp;&esp;云英敛容道：“裴晏告诉你的？”

&esp;&esp;“我不需要他告诉我。”

&esp;&esp;云英冷哼一声：“那你可高看我了，我只是个卖皮肉的，不是什么圣人。横竖都是一死，殿下待我不薄，我凭什么帮你？你连亲舅舅都骗，我又凭什么信你？”

&esp;&esp;“你只能信我。”

&esp;&esp;元琅笑道：“刘舜从来只信他自己，他麾下并无可担大任之将，元昊或许算个将才，可惜也死在你手里了。只要刘舜死了，叛军必会内讧，这仗或许也能少打几年。我答应你，待战事平定，四海升平，我便放安之去他想去的地方。”

&esp;&esp;云英忽地松了劲。

&esp;&esp;“我死了，他不会独活的。”

&esp;&esp;“那便你的事了。帮也好，不帮也好，我都会送你去夏州。我也不是指望你，这世道好不容易安定了十余年，没有人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，柔然也断不会是白白帮他的。民心所向，刘舜兵败是早晚的事，只不过……”

&esp;&esp;元琅顿了顿，微微低下头，掩住渐深的眼眸。

&esp;&esp;“我与安之相交多年，我想给他一条活路。你若贪生怕死不愿意，那就当是他看走了眼。”

&esp;&esp;“再等几日。”云英默了会儿，“他现在病了，等他病好。”

&esp;&esp;元琅掸了掸胸前：“你只有十日。”

&esp;&esp;云英盯着他，手一抖，竹簪在他下颌划出一道血痕，卢湛在一旁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&esp;&esp;“裴晏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朋友，真是瞎了狗眼了。”

&esp;&esp;暗夜里闪过几道白光，闷雷一响，裴晏自梦中惊醒。

&esp;&esp;身侧空落落地，他慌忙起身，顾不上穿衣，踏着夜色满院寻人，绕了一圈回到书斋，见云英正站在庭中。

&esp;&esp;“云娘？”

&esp;&esp;他轻唤了声，她回过头，拧眉埋怨：“你跑哪儿去了？”

&esp;&esp;裴晏将她抱住，头埋在她颈窝里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。

&esp;&esp;“我以为……”

&esp;&esp;他咽了咽，又没再说下去。

&esp;&esp;他与元琅相交近二十年，有些事他虽知道的迟了些，但元琅的脾性他很了解，就如元琅了解他一样。

&esp;&esp;他们被关在这儿，晨昏有人送餐，夏有冰冬有炭。但他很清楚，元琅或许只是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，也可能是没空，毕竟那夜死了许多人，朝堂内外必有一番腥风血雨。

&esp;&esp;笼中雀，俎上肉，该来的早晚会来。

&esp;&esp;他夜夜都在想，若没有他，她早该过上逍遥日子了。

&esp;&esp;“你以为什么？那薛彦之说你就是想太多了才染个风寒都这么久不好。”

&esp;&esp;云英牵着他回房躺下，板起脸训道：“你少想些有的没的，早些痊愈，省得我天天伺候你。”

&esp;&esp;裴晏苦笑道：“我尽量。”

&esp;&esp;“没有尽量，再过十天若还不好，我死给你看。”

&esp;&esp;她别过头，将炭火拨旺了些，烤干了眼底的潮气才转身钻进被褥里抱着他。

&esp;&esp;裴晏笑着推她：“去外头睡，别我好你又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