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秋辞安详地躺平,闭上了眼睛——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宋秋辞:“?”
沈晴野属话筒的?这么能聊?
不对,这是电话。
“怎么了?”他接起电话,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,“我马上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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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气味刺鼻,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匆匆跑过,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。
掌心还留着手术床的凉意,手术室沉重的门在宋秋辞眼前合上,“手术中”的绿灯亮起。
指甲在掌心掐了几个小月牙。
“阑尾炎,微创手术。”护士一转头,瞧见男生的脸颊没什么血色,“三小时左右就能出来,不用担心,你是不是太紧张了?”
“谢……谢。”恍惚的视线聚焦了一瞬,宋秋辞才觉自己把嘴唇咬得发疼。
半夜被邻居叫回家,正碰上邻居叫来的救护车拉着继父,把他给吓得不轻。
护士走了两步,不太放心,还是回了个头。
男生正退后几步,在手术室对面那排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落座。
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散着冷然的光,在男生的眼尾投下几缕发丝的灰影。
大约是出门时着急,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运动装外套,还敞着拉链,半遮半掩着黑色低领睡衣,领口略有些空,纤窄锁骨上印着片病态的红。
滴嘟——滴嘟——
急诊部大楼下,救护车声撕开宁静的夜。
喧闹声中,宋秋辞侧目,看见红蓝光在水雾迷蒙的玻璃窗上投下圆朦光影。
9年前的某个冬夜,救护车的红□□闪烁着,鸣笛尖锐,撞碎了雪夜的寂阒无声。
“赵医生,赵医生,来了个车祸伤的小孩,准备急救!”
“快快,这血氧太差了,心率也在掉,立刻建立静脉通道,准备开始补液。”
“不行,腹部还在出血,根本止不住,立即通知手术室,准备开腹探查。”
“怎么这么严重?”
“国道油罐车翻倒,压到小轿车了,司机肇事逃逸,怕爆炸,没人敢上前。送医太晚,两名乘客抢救无效,剩下两名送过来我们院急救。”
胸腔震颤着呼吸的剧痛,耳畔是护士急促的话音,12岁的宋秋辞艰难地想睁开眼睛,被手术灯的强光刺出模糊的泪。
梦境纠缠着鲜红锈黑的色块,刹车的尖响,一声轰然,世界变形崩塌。
黑色车脊歪斜,油污和血色蔓延,他拖着继父的手腕,使劲往外拖。
“救救我——谁来都好,救我——”
“弟弟。”
“弟弟——”
温和的女声把宋秋辞从回忆里唤醒。
“结束了吗?”宋秋辞抬眼。
“倒也没那么快吧。”护士塞给他一管药膏,还有一小袋棉签,“你是不是冷空气过敏?这糖皮质激素药膏你拿去用吧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宋秋辞的嘴角轻弯了弯。
脚步声渐远,他攥着护士给自己的药膏,眸光渐渐聚焦在“手术中”的绿色灯牌上。
“哥哥哥哥,等下天亮了我要吃八宝粥。”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长廊。
“秋辞哥哥?你好了没有?准备出门啦!”那年,五六岁的小男孩声音清脆,“我等下要坐过山车!”
“秋辞哥哥马上好。”12岁的小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,十指敲得飞快,黑发不怎么乖顺地翘着。
“哥哥每天都在写奇怪的东西。”弟弟用脚尖踢了踢门框。
“那是你哥我在日更。”宋秋辞抄起窗台上的鸡毛掸子,笨拙地挽出个剑花,“我写的是个大侠,大侠你懂吗,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专门替人申明冤屈伸张正义,他不被人理解,就我行我素,自创山门!”
“什么山门?”一本漫画书砸在了他的脑袋上,披着小波浪卷的女人叩门,“等你好久了,赶紧出门,还要不要去游乐园了?”
“痛痛痛,来了!”宋秋辞丢开鸡毛掸子,披了件棉袄就往外冲。
“滴滴——”
继父按了两声喇叭:“急什么,我们小作家以后要出书的。”
载着欢笑的小轿车驶上城外的高速公路,12岁的宋秋辞靠着车窗,眼底倒映车流,脑海中山高水长,少年侠士仗义人间。
砰——轰隆——
少年关于行侠仗义的渴望破碎在庞然倒塌的车身中。
“救我……”
“谁都可以……”
瓷白色五指染血,伸向不明状的远方。
惊惶、怜悯、庆幸、胆怯、事不关己,无数双眼瞳倒映出血泊中挣扎呼救的少年,倒映出他黑色碎发边汩汩流淌的血液,宛若死神涂抹在他颊边的胭脂。
自那日起。
《宋少侠傲游九州》再无更新。
“啪嗒。”
手术中的灯熄灭了。
天